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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西安,某城中村。

47岁的刁大顺,把第三个老婆娶进了家门。

说起来,还真是缘分。

那天顺子骑着三轮车回家,刚到村口,脑袋恍惚了一下,车轮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蔡素芬身上,把人撞倒在地。

素芬的腿被撞得有点站立不住,顺子问要不要上医院,她说不用。

顺子说:我家离这儿近,干脆上我那儿,给你拿酒搓搓…

没成想,女人居然答应了。

更想不到的是,看个腿伤,一来二去的,两人就看对眼了。

素芬说:回回搓二两喝八两,办的都是大事情…稀里糊涂就成了你的人,连证都扯了…

顺子是实在人,领证第二天,就把存折现金都交到素芬手上:这屋里头好些年没人管账,你把账给管起来。

不过,扯证这事儿,却把他家另一个女人点炸了,那是他跟前妻生的女儿:刁菊花。

一见亲爹再娶,刁菊花破口大骂:刁大顺,你不要脸!

说着,就把好好的一盆花,从二楼扔下来,四分五裂碎在小小的天井院中。

蔡素芬吓得不敢吭气,看看顺子,想他能有个强硬的态度。

谁知顺子只叨咕了一句:啥东西,脾气坏得很!

就再没下话了。

原来,别看刁大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,内里却挺怂,从来不敢对女儿说重话。

他结过两次婚,第一任老婆跑了,丢下个女儿,就是菊花。

第二任老婆原是个寡妇,带着个不到十岁的女儿。

俩人过了几年,女人得癌症死了。顺子心软,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女儿,也养了。

好不容易,两个孩子都大了,现在,他遇上了素芬,打算开始新的生活。

他对素芬说:管她们愿不愿意,女儿迟早要嫁人,还不是咱俩过…

可是,他低估了菊花的作。

从小没妈疼,爸爸整天忙着打工挣钱,菊花觉得,自己是个被抛弃了的孩子,她怨父亲窝囊,没能耐,没让她过上好日子,连老婆也守不住…

这天,她跑到素芬房里,把顺子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抢了过来。

她向素芬挑衅说:我爸的钱就是我的钱,我想怎么花怎么花!

这部最近在央视播出的国产剧,名叫:《装台》

光听名字,你大概也会误以为,这是“中央台”的北京话翻译。

装台是一份职业,就是在演出之前,做舞台布置,包括准备道具、灯光、音响设备等等。

这部剧的主人公顺子,就是一名老装台人,靠这份工作的微薄收入,养大了两个孩子…

《装台》改编自陈彦的同名小说。

陈彦是陕西人,一级编剧,去年凭借作品《主角》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。

从1990年到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工作,至2013年离开,23年,陈彦经历从编剧到团长、从团长到院长,与戏剧的缘越结越深。

离开戏曲研究院后,他无法忘记剧团里人和事,遂萌发出写一部反映“装台人”生活的小说的想法。经过几年的沉淀、加工、修改,2015年终于写成。

陈彦

这部长篇小说《装台》,去年入选了“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”。

而这部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,豆瓣评分8.4,口碑不俗。

有网友评论:绝对是年末剧集中的一股清流。陕西美食、方言、大街小巷、风土人情…没有浮夸拉垮的演技,只有各具特色的群像戏。生活可不就是这样,酸甜苦辣、嬉笑怒骂、情感交织,但这也正是最动人的地方。

乌鸦一口气看了十来集,剧集不能说没有问题。

比如节奏有点缓慢,比如生怕观众看不懂,时不时加入旁白,有些对原著的改编,不是太合情理,这些问题,都没有到瑕不掩瑜的地步…

有媒体报道,因为演员文章的戏份被全部删减,剧集由原来的42集,压缩到了33集,才导致了上述问题…

尽管如此,这部剧的优点非常突出,依然值得推荐。

这年头,国产剧不乏各种高大上,动不动就在高档写字楼里上班,住精装修样板房,讲的是衣着光鲜的青年男女谈恋爱,讲的是中产阶级、乃至精英阶层养孩子的困惑焦虑…

总让人感觉,我们的国民已经集体过上了富裕的生活。

而事实是,还有6亿月收入不过1000元的中国人,被我们的荧屏遗忘了…

《装台》让我们难得一见,底层老百姓的生活样貌。

它太接地气了。

它拍城中村里狭窄的街道、破旧的楼房、乱拉的电线、凌乱的广告牌。

它拍陕西的美食:羊肉泡馍、油泼面、粉汤羊血、凉皮凉面…

它拍底层打工人吃饭,一个个端着碗,在马路牙子上蹲了一溜儿…

它拍街头广场舞,拍中老年人相亲,简单粗暴:你看我怎么样,成的话,我就搬你那儿去…

它拍城中村的小诊所,啥毛病都敢看:打胎、割包皮、缝刀伤、治痔疮…

它敢说荤段子(尽管比较隐晦),敢拍男人偷看女人换衣服,很政治不正确。

男女主角坐在床边,就敢说:你也上来躺躺…我想跟你,生活一下…

这么大尺度的对白,竟然就这样登上了央视…

粗俗、野蛮、赤裸,却又真实不做作。

事实上,原著中很多限制级的情节,为了过审需要,已经被编剧删减了…

但正是这些看上去上不了台面的细节,才勾勒出底层老百姓鲜活的人生。

正如一位网友所说:下里巴人的生活就是这么赤裸裸不掩饰,人的动物性很强,但同时也会闪耀人性的光辉。

这部剧的主人公顺子,就是一个生活在古城西安城乡结合部的平凡人。

他做装台,手底下十来个人,都是农民工进城,跟着他吃饭。

顺子有个口头禅:咱就是下苦的。谁能下苦,谁就跟咱干,下不了苦,就趟远。

装台,在顺子看来,就算最苦的一行了。

首先干起活儿来没日没夜。人家演出单位,基本都是白天上班排练,舞台就得连夜装好。

可到了白天,也不能闲下来,得在一旁伺候着。

导演哪里不满意了,这里加个灯,那里换个景,只要动动嘴,装台的就得爬上爬下忙活半天,做得不到位,就是毫不客气一通骂。

时不时的,还有到乡镇去搭露天舞台的活儿。

白天风吹日晒,装几百个灯的,都不在话下,晚上就在旁边搭个帐篷,睡通铺,十来天回不了家。

自己装好的台,演出时还轮不上自己看,想看,得爬到旁边的山头上…

真·山顶位

好多装台的,受不了苦,也受不了气,干着干着,就去寻了别的活路,唯有顺子和一班兄弟坚持下来了。

磨练了七八十来年,个个都是老手,导演使一个眼色,都知道是要钳子还是要锤子,是上吊杆还是下吊杆。

即便如此,干这行依然朝不保夕。

为啥?装台这行有点靠天吃饭,演出多了活儿就多,演出淡季,手停口停。

运气不好,还会遇上克扣工资、被骗工钱这样的事。

青黄不接的时候,顺子他们,得另谋生路。

片中有段鲜活生动的画面:

遇上淡季闲着没事的装台人,会跑到某个约定俗成的地方找活儿。

有客户来,喊一嗓子:要个人。立刻一大群人围上去。

客户又说:要女的,保姆。

男的都退下了来,女的挤到近前,争着说:多大岁数?能不能下床?脑子好使不?

角落里还有个老头,专门帮农民工写介绍工种的牌子,五块钱写一张,生意还不错…

顺子这些大老爷们,能接到的,也就是一些力气活儿,比如蹬个三轮车运货,抬抬扛扛的。

片中刻画了一个心酸的角色:大雀儿。

大雀儿是顺子手底下的一名工人,干起活儿不要命。

干了一夜重活后不休息,第二天接着装台,不干装台时,就拼命拉货,一个人拉两个人的量…

平时还非常节俭,为了省8块钱的洗澡钱,宁可洗冷水澡,午饭就吃白面馒头包辣椒。

这么拼命省钱,大家半开玩笑地说他,是不是养了两个老婆。

终于有一天,大雀儿心脏病发,倒下了…

大雀儿没了之后,他媳妇和女儿来了城里。大家才知道,原来大雀儿的女儿小时候被烧伤,治疗和植皮需要昂贵医药费,大雀儿努力挣钱,就是为了女儿治病…

前十来集的《装台》,是一部喜剧,它幽默、讽刺,展现的是小人物的苦中作乐,透出的是底层老百姓的生存智慧。

但慢慢往后看,却一集比一集泪点多。

它讲普通人那些扯不清的情感纠葛,讲总也要不回来的债,吃不完的亏,讲生老病死,讲人生的无常和悲苦…

生活,可不就是这样,悲喜交加嘛。

然而,在这当中,又分明有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。

这些人,可能活得窝囊,挣不了大钱,没干过大事,但他们实在、仗义、善良…

他们不因自己生命的渺小,放弃对其他生命的温暖。

正如作家王蒙评价小说《装台》时所说:他们卑微中有自己做人的底线,苦熬中有自己生活的期待,他们的身上有人民千百年来积累起来的诚朴忠厚,吃苦耐劳,宁可亏钱、绝不亏心的种种可贵的中国精神。

我们常常说正能量,什么是正能量?

正能量从来不在那些狗血恋爱剧里,不在那些开足滤镜的偶像剧里,不在莫名其妙粗制滥造的脑残剧里…

正能量一直都来自那些真实的人,那些尝遍生活的苦难,依然拼尽全力,拥抱生活的人。

多把镜头对准这些人,怎么就这么难啊!